露臺的牽牛花開了,紫色的花有一種難掩的浪漫,在晨曦的映照下,更顯嬌柔脫俗。中午過後,綻放的花朵卻慢慢收斂枯萎,心想應該是太陽太大了,暫時收斂它的風采,等明天清晨就會再展容顏。但隔天一早,當我再度光臨時,發現花朵不但沒有再度綻放,而且已頹然掉在地上了。這一幕讓我有些悵然,怎麼這麼美麗的花朵,生命卻如此短暫?前一陣子,露臺剛剛開過的孤挺花、玫瑰花、梔子花、桂花、茶花……,都不會這麼快凋謝啊!一問之下才知道,原來這種花就是清晨開,午後就謝了,所以又叫「朝顏花」。
我沒有像林黛玉這麼感性多情,要葬花,要寫葬花詞。但「朝顏花」的短暫生命,卻觸動了我對生命長短的沉思。我為什麼要惋惜「朝顏花」的短暫生命?生命的長短,真的那麼重要嗎?
《莊子‧逍遙遊》裡有一段話說:壽命短的不如壽命長的,有一種菌類,太陽出來時就會死,所以他永遠不知道一天有多長,蟬有春生夏死的夏蟬,有夏生秋死的秋蟬,但不管哪一種,他們都不知道一年有四季。不像楚國的靈龜和古代的大椿樹,可以活幾千年。從生命的閱歷來看,長壽好像真的比較好。
但莊子不是這個意思,他是提醒我們不要落入這個迷思。每個生命是有限的,再怎麼長壽的人都有結束的一天,每個人所知道的也都有限,所以不是短壽的朝菌和蟬所知有限,長壽的楚國靈龜和古代大椿樹也一樣所知有限。所以從生命的閱歷來說長壽比較好,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,沒有多大意義。
更何況,長短壽怎麼定義?莊子接著說:彭祖活了七百歲,眾人都很羨慕,希望能跟他一樣長壽。但是七百歲算長壽嗎?靈龜以五百歲為春天,五百歲為秋天,大椿樹以八千歲為春天,八千歲為秋天,相較起來,彭祖一點都不長壽啊!還應該列入短壽的群組。所以長壽、短壽是比較出來的,也沒有標準。
想到這裡,我終於釋懷了,生命的長短其實沒有客觀的標準,也不重要。因為你可以說萬物都是長壽,也可以說都是短壽。而且對萬物來說,這就是他們的一生,本就沒有長短的區別,長短對任何物種沒有任何意義,為生命的長短而感傷是情感的偏執,錯誤的認知。糾結在壽命的長短,大可不必。
只要認真活,剎那即永恆,「朝顏花」用短暫的生命活出精彩,抓住了我的目光,讓我欣賞到他美麗的容顏,對「朝顏花」和我來說,這一瞬間的交會,已盡在不言中,這就夠了,又何必在乎長短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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