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拉圖的大作《理想國》中有一則洞窟寓言。描述一群囚犯被鎖鍊綁住手腳,連頸部都不能轉動,然後被放置在一個山洞裡面,背對著洞口,在山洞與洞口之間架設一道矮牆,展示各種木偶,然後用火光把這些木偶投射到山洞裡,所以這群囚犯只能看到這些木偶的影子。久而久之,這群人以為他們看到的影子就是事實的真相。
如果有一天,其中一個人被解開鎖鏈,帶出洞外,他剛開始一定不能適應,甚至想要再回到山洞裡,過他那熟悉的生活。但是如果他慢慢的適應,接受了外面真實的世界,享受到真實世界的美好時,他就想要回去山洞裡,幫助那一群活在假象世界的囚犯離開山洞。但是就像他從山洞走出去需要一段時間適應一樣,他從真實世界要再回到假象的世界,也需要再轉換心態和改變溝通的語言,也一樣會發生適應的困難,而這些習慣假象的人,沒見過外面的世界,很難相信他的話,又看到他的表達笨拙,更不相信他所描述的是真的,所以不但不接受他的勸導,還嘲笑他,甚至對他產生敵意。
這則寓言,讓我想起一部以探討「體制化」為主題的電影《刺激1995》(The Shawshank Redemption),跟這則洞窟寓言所要表達的主題如出一轍。
什麼叫「體制化」?電影中透過男主角安迪的好朋友瑞德口中說出:「這座高牆很有趣,剛開始,你恨它們,接著,你適應它們,最後,你離不開它們,這就是被體制化了。」最典型的就是電影中服刑五十年的老布,因為監獄的生活和他已不可分離,所以當他被假釋出獄後,完全無法適應新的生活,一度想再殺一個人,好讓警察再把他抓進監獄,雖然他沒有這樣做,但最後還是不能適應而選擇自殺了。
而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安迪,雖然也被關了十九年,但他沒有被體制化,因為他一開始就很清楚,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。他不但沒有被體制化,他還在監獄裡面靠他的專業,幫忙那些管理高層,而獲得一些福利,包括給大家喝啤酒、讀書、聽音樂,這些都是安迪企圖讓被體制化的囚犯們,重新感受一下真實的人生,希望能提醒他們不要忘記了做為一個人本來的價值與意義。而他自己最後也運用機智與毅力,逃離了這個地方,找到屬於自己的自由天地。並且他也像那個從洞窟裡面走出來的人一樣,去幫助本來已經體制化,放棄任何希望的好朋友瑞德,熬過假釋後的不適應期,沒有步上老布的後塵,帶著希望,迎向南方自由的蔚藍海岸。
從這個寓言和這部電影當中,不曉得大家是否警覺到,我們可能像山洞裡或是監獄裡的囚犯,已經體制化了而不自知。雖然我們沒有被囚禁在山洞裡面,沒有被關在監獄裡,但是我們每天過著重複的日子,每天看被刻意剪輯的新聞,被灌輸相同的社會價值,我們長期接受這樣的假象,我們幾曾想過這就是真實的人生嗎?
體制化會讓一個人過得渾然不覺,失去了警覺性,失去了探索人生意義的機會,但在社會化的過程當中,我們都很難避免落入這樣的陷阱,所以避免受到體制化的傷害,重點還不在於我們是否已被體制化,而是我們有沒有給自己一個跳脫體制化的機會。
張潮《幽夢影》說:人可以分為四個不同的等級,第一等人,是知道人非聖賢,不可能什麼都知道,所以會主動求知,避免自己犯錯。第二等人,知道自己不足,願意接受別人的意見來補足自己。第三等人,自以為知道,而不願意接受別人的意見。至於自以為知道,不但不接受別人的意見,還厭惡別人提供意見,這就是下等人了。
以謙卑的態度,主動求知,以開放的態度,接受不同的意見,我們就可以走出山洞,有機會見到陽光,看到人生的真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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