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問我是如何做自己?我會說:我踩著自己內心的鼓聲前進。
從小,我就有一顆敏感的心,對外在的人事物感受力很強,常常不自覺的感傷,很想找人談這種感受,但不知道要跟誰講,所以就到處找故事書看,沉浸在故事人物的生活世界裡,去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,好像跟他們對話一樣,用這種方式獲得心靈的一些慰藉。
因為課外書很少,印象中都是哥哥從鎮上帶回來的故事書,有《羅通掃北》、《薛丁山征西》和簡本的《三國演義》,在學校裡我最喜歡看《國語日報》的短篇故事,有一次,暑假期間,學校停課,我偷偷地爬窗進去教師辦公室偷看,這件事後來被父親知道,還被訓了一頓。而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本韓國人寫的《李潤福的天空》,這本書的小孩李潤福的生活跟我很相似,我感同身受,好像找到了一個朋友一樣,常常看了淚流不止,這本書後來還拍成電影叫《秋霜寸草心》,老師帶我們全班到鎮上去看,這是我第一次進電影院看電影,李潤福生活的畫面,到今天都還歷歷在目,這應該是我小學留下來最深刻的記憶。
國中畢業,父親建議我讀高工,當時鄉下資訊不足,父親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消息,聽說台中高工要改制成工專,我就可以順理成章成為專科生了。我就因為這個理由進入了台中高工就讀。高工課程,早上要學如何裝置防盜鈴,下午要拿銼刀磨鐵塊,課堂上學的大多是機械原理,還記得有一門課叫《機構學》,老師在臺上講得眉飛色舞,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,我第一次感受到機械跟我生命的距離竟是這麼的遙遠,我無法從防盜鈴跟銼刀的摩擦聲中感受到一點點的樂趣,我很清楚我不屬於這裡。
所以開學不到一個月,我收拾行囊回家,父親正在田裡忙,我跟他打了聲招呼,我回來了,他說回來休假喔,我說不是,我不想讀了。父親聽到這句話,從田裡走出來,一面大罵:「不成子,別人考不上,你考上卻不讀。」一手拿著一根扁擔,朝著我就要打,我拔腿就跑,一個人跑到河邊,坐在那裡,看著河水慢慢地往前流,心裡很難過,但心意卻很堅決。直到夕陽西下,我才囁囁地回家,跟父親說明不想讀的原因,我說得快哭出來了,父親看到我這個樣子,心軟了,也就沒再堅持。但因為父子對辦休學一無所知,以為要讀一學期才可以辦,所以我就再回去念了一學期的高工,然後才北上重考高中。
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,我感謝我的父親,能夠在我人生啟蒙的階段,放手讓我自己去探索,走自己的路,而我也因為很清楚自己喜歡什麼和不喜歡什麼,所以我開始踩著內心的鼓聲前進,而不是循著社會給我的節拍。直到今天,過了大半生,但內心的鼓聲依舊響亮,我仍舊踩著鼓聲大步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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